缚阁臣

在快乐现充

《定情信物》

我实在没想过,自己还有去警局捞别人的一天。

四合院里跑大的男孩儿多是天生爱闹,且喜欢拉帮结派,小爷我自然不例外。攒上那么些个玩得好的,在热血沸腾的年纪里骂天怼地,打架斗殴,死撑着面儿耍厉害,谁都不吝。
当然,结果是三天两头往派出所点卯,回忆童年净是蹲墙角写保证书,一瞧见片儿警就跟老百姓盼到八路军似的,就差上去亲亲热热握个手。

可能这就是缘分,时隔多年,我又接到了那串号码。撂下手头活儿直奔派出所,面对着恨不得把头埋进衣领里的人,以及一沓账单明细,我暗骂声,愣是被气笑了。

“来,苏弈你告诉我,大半夜砸人酒吧场子,怎么想的?”
签完赔偿协议,还拽着“罪魁祸首”杵国旗前情真意切认个错发了誓,好不容易才把人捞出来。表已过了零点,我把他塞进车里,自个儿转回驾驶座,拎瓶水拧盖灌两口,问道。

“臣哥,抱歉…给你添麻烦了,但我真的找不到谁能帮我……”
他两手揣一块儿磨着,声儿越来越小,最后索性哑火,惴惴瞧着我,我咽下留着的半口水,别过脸,也一本正经瞧瞧他。

北上广从来不缺这种小孩儿,单因为心尖上点儿热,义无反顾扎进大城市的车水马龙,然后被迫屈服于犬牙交错的现实,成为大批打工仔里再平凡不过的一粒芥子。

我头一遭见苏弈,在盛夏。工作室订了二十来杯冰美式,便是他派送的。
室外小四十度高温,推开门能被热浪扑得一踉跄。他小心翼翼提着外送箱,汗珠晃晃悠悠悬在鼻尖儿,未语先笑,瞧着就讨喜,就像他名字一样,有让人嘴角上扬的魔力。
我们这行业,没点儿家底是砸不下来的,十指不沾阳春水。这导致工作室一票人,刚入夏就跟断了腿似的,三天两头点外卖,死活不往外挪半步。一来二去,苏弈他似乎成了专属人选,碰上闲时,还能拉进屋来唠会儿。

“别急着道歉了先,发生了啥,总不能是喝多了能耐,见小破吧不爽就撸袖子干吧?”

“那个,臣哥,你还记得…谢韫吗,”他没答我,兀自伸手进兜里摸索半晌,掏出枚戒指来,“他给我寄了这个,今儿早收到的。”

我眉一挑,扭过头瞧人掌心的小环,素戒,银制,款式大气,算不得便宜……也算不得贵。

“嘶…成吧,哥懂,不过日后你再高兴也别砸店,别看人门面儿小,赔起来半点儿不含糊。说回来,小爷这些年咋不知道你跟他还有这档子关系?”
谢韫是工作室刚起步时合作过的模特,混血儿,洋气,待人平易,算起来也是半个师弟。年前他被签出国,联系是少了,不过总能在杂志上露脸。
怎么说呢,也没什么褒贬意思,纯粹这俩人,完完全全是组平行线,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。我又猛灌了口水,强压下溢到嗓子眼儿的好奇。

他喝了酒,许是还没醒透的缘故,脸有点儿发红。
“其实挺奇怪的,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,喜欢他了。臣哥,你工作室是真的不好找…可是,能看他几眼,就值了。”

“噗嗤,我说呢,原来你小子是有所企图。”我佯作失落,却没憋牢那点儿笑,虚握拳抵唇掩上几分。

他随我轻笑,很浅:“有次你出差,是他拿的外卖。三伏天闷得慌,他让我进屋歇会儿,聊着聊着就加了微信,最后…还把他那杯果汁给了我。”
“那种天气,根本放不住东西。可我舍不得喝,鲜榨果汁拿手里翻来覆去摆弄,等捱到下班,想拿出来好好尝,已经变味儿了。”

他声线很平,车外路灯一盏盏地过,光打在他发旋儿上,拉出长长一道影。

“谢韫真的,特别特别好,所以两个月后,他跟我表白,说是哪怕先试试,我懵了整晚。这么完美个人物,一晃眼就是我的了……臣哥,我从没经历过。”

“记得后来,谢韫出国了…你们?”我若有所思颔首,试探性发问。

“临行前,他说,意大利发展前景好,他先去踩个点儿,等稳定了便来接我,国外允许同性婚姻。”
他边说边抠掉我先前递去的矿泉水外封,摊开,将戒指置于中央,打发时间似的仔细叠着。

“谢韫这些年混的不错,现今个他给你寄戒指,岂不要娶你?”我尾句加重,难敛笑调子,为逗他特地突出个娶字。

“或许吧。”

他将戒指包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儿,攥在掌心。酒精带来的红晕消得差不多了,他摁下车窗,狠狠朝外一掷,眼发红,嗓音却哑了。

“但是,臣哥,这戒指是我当初,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他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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